《春光變奏曲》

港灣微風,輕拂穿透白色紗簾,遞入了帶有海味的一抹鹹濕。


 

作者拍攝


室內一隅,男女交歡的喘息聲,既狂喜又背德。女人,披著散亂的長髮,沾染了男人的汗水,上下晃動的乳房如瑞士鐘錶般規律,不由得讓男人忘卻了時間的流逝,是矛盾,卻也理所當然。


 

淫聲靡語,佐以忘情淋漓的衝刺,雙手的游移,從髮梢、耳垂到乳首,男人使勁地搓揉呼應女人的喃喃亢奮。


 

「啊…我…快…快…再…深…快…」


 

根部的萎靡,爭戰彷彿告一段落。男人的心滿意足靜靜地映入女人的瞳孔,恰巧反射出禮拜堂由上而下的木製十字架。


 

午後的日光,和煦暖陽依舊朝氣勃勃,然救主降生之前的荒淫,讓聖殿帶些詭譎陰影,默默烙印在兩人身上。無聲無息,在神聖究極的默然中,男人與女人不再有身分、地位之別,高潮迭起之際,回到了伊甸之東。


 

耶穌基督,宛如昔日各各他受釘的時刻,沉默無語,望著一男一女,但無人尋求救贖。


 

輕誦著甫完稿的新作劇本,我望著床邊熟睡的女孩,帶著花香的稍亂髮梢,日光映入和室,灑落在白色的細肩帶睡衣上,牽著她的手,空氣中彷彿留著昨夜的餘溫蕩漾。如果庫爾貝(Gustave Courbet)說世間沒有天使,那我會第一個跳出來予以反駁,因為此刻,我正與天使同床共眠。


 

書桌旁的事務機,捎來了規律的運轉聲,應該是髮線稀疏的編輯傳來下一部小說的合約書吧?推理小說?歷史小說?情色小說?


暗自竊笑的我,不由得跟著機器發出同樣的旋律,嘟、喀、嘟、喀…

 


女孩笑了。

 


我伏下身子,輕吻著她的額頭,又促狹地繞到後頸,用一夜的微刺鬍渣,不懷好意磨蹭著那白皙的敏感之處。半夢半醒之間,女孩欲就還推的笑著,嬌羞的模樣,就連鎖骨都成了白晝催情的一部分。

 


事務機的運轉依舊,南方的攝氏二十未滿,我不願隻身踏入冬日,

 


緩緩褪去了女孩的睡衣,如大理石像般無瑕的胴體,嗅著微熱又初熟的丘陵美地,彷彿感受到帶些羞澀的心跳聲,既純真又帶些誘惑的性感,是花園、是樂園、是天堂,但也是墮入禁地的深淵。「由於有了愛,世界往往才變得一片混沌」,不禁悸動如我,毫無猶豫的,引領她延續著昨日未完的春光詩篇。

 


港灣微風,穿過薄紗窗簾,遞入了……

 


埋頭浸淫於維納斯丘已先,我不經意地瞧見了女孩秀麗的字跡,稿紙遺留在和室的角落,用細肩帶睡衣覆蓋著。

 


天使跟魔鬼角力著,

 

天使說,這裡是崇高的聖所,

魔鬼說,此處乃萬惡的陰溝。

 

天使說,這是通往天國的階梯,

魔鬼說,此為陷入煉獄的幽谷。

 

天使說,看哪!歡愉的人間!

魔鬼說,笑啊!淒涼的世道!

 

天使說,我來自伊甸園。

魔鬼說,我跟你一樣。

 

天使說,我們打造烏托邦。

 

(一陣靜默)

 

魔鬼說,你從夢裡醒來了嗎?

 

 

男人醒了。

 

四方無語的斗室,厚重的水泥牆宣告了日昇月落的終止,春、夏、秋、冬,更儼然是遙不可及的神話。冰冷的鐵床,似乎綑綁著一頭名喚「人類」的殘暴生物。渙散無神的目光,「牠」,慢慢坐起身來,想要再往前一步,鋃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手鍊腳銬,此刻無情提醒著男人,「你只可到這裡,不可越過」。


 

茫然、迷惘,到底是回憶還是夢境?

(我在哪裡?)

望著頭上令人不悅的白光燈泡,他依稀想起了劇本的名稱,

(是劇本還是小說?) 

《春光變奏曲》?

(是嗎?)

好像還得過文學獎,

(是我寫的?)

基督與十字架?

(港灣徐風?)

天使跟魔鬼?

(誰來自烏托邦?)

白色?

(甚麼?)

 白色的細肩帶睡衣!

(紅色!紅色!紅色!紅色!)

 死!死!死!

(嘟、喀、嘟、喀、嘟、喀)

 


女孩睡了。

 

一張泛黃的舊報紙,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排版樣式吧?被扔在牆角。

 

【高雄報導】某本土文學獎得主姓男子疑似因感情問題刺死李姓同居女友,昨天深夜夥同市議員向市刑大自首,全案現已移交給鼓山分局偵辦。

 

根據市刑大陳姓小隊長表示,吳嫌長期剽竊女友的作品,不只改以自己的名義公開發表,並為此贏得多項文學獎項。一日雙方因細故爆發口角後,李姓女友打算將一切事證公諸媒體,吳姓嫌犯憤而惱羞成怒,在美術東十路的住家和室裡持水果刀將女友刺死。

 

吳嫌自知法網難逃,透過雜誌社胡姓編輯、何姓市議員與陳姓小隊長連絡,於深夜12點約定至分局投案。嫌犯雖精神狀態不佳,口中喃喃自語,但坦承失手殺人。據市刑大跟法醫審視,死者身中約二十餘刀,其中數刀直抵要害,研判因失血過多,延誤緊急就醫而致命,身上所著的白色衣服也整件被染為紅色,死狀極為悽慘。

 

警方也指出,吳嫌最早以《春光變奏曲》作品出道,除了有本土文學獎的桂冠加持外,更是網路社群裡小有名氣的作家,如今犯下此等可怖重罪,讓人不勝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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