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愛未眠》愛德華七世（Edward VII）

1.命運的羈絆

 

作為「上主之下、萬民之上」的天選之人，於公開場合裡引領時尚潮流，私領域的世界中卻又風流倜儻、拈花惹草的「他」，傳聞一生有超過三位數的情婦或紅粉知己。除了演員、歌手、名媛之外，更不時傳出其身影流連於華美樓閣與暗巷青樓之間，是貴族仕女的入幕之賓，更是拜倒傾城豔妓的火山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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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Jennie Jerome），出生在美國的社交佳麗，後渡海下嫁，成為倫道夫‧邱吉爾夫人（Lady Randolph Churchill）……以及「他」芳名冊裡的情婦。聰明、機智又討人喜愛的珍妮，將與其夫婿所迎來第一個愛的結晶取名為溫斯頓‧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也就是日後領導大英帝國戰勝納粹魔爪的傳世名相。

 

吉寶（Alice Keppel），小「他」26歲，知書達禮、舉止合宜，是當時最受人矚目的社交名人，也是記者筆下集「雪白肌膚、藍眸碧眼、細腰、栗髮和傲人胸圍」的國色天香。作為「他」的情婦與身旁最親密的交心對象，甚至是如麻國政梳理上的幕後顧問，沒有夫妻關係卻感情如膠似漆的兩人，儼然自成一對佳偶；偶爾吉寶對媒體記者或朋友間的半公開發言，隱約地讓無法大聲訴說政治觀點或個人意見的「他」，終於有了一個暢所欲言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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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您可能沒有想到，也許是命運的捉弄羈絆，更可能是月老紅線的忘年牽引，

 

吉寶的曾孫女，還有「他」的曾曾孫（玄孫），兩人不只步上了先祖輩的坎坷感情路，更在歷經長達三十年的風風雨雨後，順利修成正果，結為連理；

 

如今，他們是

 

現任英國國王查爾斯三世（Charles III）

和現任英國王后卡蜜拉（Camilla, Queen Consort）……

 

這不是小說，這是歷史，絕無異議。

 

今天的英皇傳奇，主人翁是有「Uncle of Europe」之稱的愛德華七世（Edward VII，1841.11.9－1910.5.6；在位：1901.1.22－1910.5.6）

 

2.桀傲不馴的貴公子

 

西元1841年11月，也就是昔日中（清）英兩國因鴉片、稅務爭議而引爆遠東戰火的年代，原名Albert Edward的愛德華七世，跟法國名畫家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同一年來到世間報到……貴為維多利亞女皇（Queen Victoria）的長子，也是英國內政持續大步邁入工業、文化、政治、科學與軍事發展快速飛躍的黃金時代，尤其伴隨著大英帝國海外版圖的不斷擴張與茁壯，貴為「日不落帝國」的貴公子與未來的一國之君，嗯，我們該怎麼側寫他呢？

18歲於藝術之都羅馬作為「拜師學藝」（藝術、軍事與神學）的起點，後來又分別回到劍橋（第一位到大學上課的英國儲君）跟牛津進修……可光榮集滿英倫兩大名校徽章的阿爾伯特，年少輕狂的桀傲不馴，先不提校園內屢屢發生行為不檢之事，光複雜且「豐富」的私生活，就足以讓位高權重的父母親跟皇室要員感到十分難堪與棘手……在卡拉富（Calaf)）一曲《公主徹夜未眠》響徹西元二十世紀的歌劇院已先，女王早就對寶貝兒子的行徑整夜輾轉難眠了。

 

舉例來說，阿爾伯特先是跟友好的丹麥公主互許終身，準備展開一場重要的跨國皇室聯姻，可是卻同時在派駐愛爾蘭軍事訓練期間與著名演員拍拖，兩人更在軍紀嚴謹的營區裡「大膽」共處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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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心，我想永遠沒有階級或膚色之分，阿爾伯特的爸爸，女皇的王夫阿爾伯特親王（Albert, Prince Consort），當時正極力以皇室幕僚身分推動英國君主立憲制度的現代化改革方案（日後國王將不具有任何政黨傾向或政治光譜的表態），並支持修正奴隸制度、落實社福政策跟提倡普及化的教育。但公務繁忙之餘，他也得費盡心思來勸勉兒子早日回頭是岸，別再「浪流連」……

 

就在西元1861年的深秋時分，已罹有胃疾跟背痛（或可能是未知癌症）的親王，冒著肉體的痛楚跟心頭的焦慮抵達劍橋，希望能再次勸說阿爾伯特儘快遠離所有的粉紅緋聞或花邊韻事，避免皇室遭到有心人士（反帝制者或外國勢力）的勒索或利用。然而，劍橋之行尚未收到成效，眼下又聽聞陷入內戰砲火（南北戰爭）的美國，北方（北方聯邦）海軍攔截了一艘搭載南方（南方邦聯）外交官的英方郵輪，在誤會或是謠言（英國支持南方？）的臆測下，頗有再度點燃英美武裝對峙的可能！在此內憂外患的雙重夾擊下，親王染上了傷寒，肺部更出現了嚴重充血的快速惡化跡象……

 

同年的12月14日晚上，隨著御醫緩緩蓋上道別的白布，溫莎堡（Windsor Castle）傳來了眾人不捨的啜泣聲，阿爾伯特親王病重不治，享年僅僅42歲……

 

悲痛至無以復加的維多利亞女皇，陷入了對牽手愛侶的沉痛思念，21年的鶼鰈陪伴，讓她親自挑選了英國有史以來最大的單體花崗岩來作為亡夫最後的安息之所（石棺），也決定餘生以披上黑袍的半穩居姿態孀居；

 

因哀慟而選擇退出政治舞台的最前線，放手讓國會（內閣）跟共和制運動接續領導不列顛政經改革步伐的女皇，當下卻實在是無法原諒阿爾伯特的荒唐與不自愛，所以也馬上要求他遠離皇室政務，不准過問國政的一絲半毫。維多利亞女皇也以家長和君王之姿板起面孔，委請有財務背景的諾利斯（Francis Knollys）擔任阿爾伯特的「理財顧問」（1862）跟「私人秘書」（1870），仔細叮嚀與監督這位未來國王的一言一行跟交友狀況……

 

西元1862年6月，阿爾伯特完成了劍橋大學的修習課程；

 

隔年3月10日，他跟丹麥公主雅莉珊德拉（Alexandra of Denmark）於溫莎聖喬治禮拜堂（St George's Chapel）完成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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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後，雅莉珊德拉的弟弟獲選為希臘國王，封號為喬治一世（Geórgios I）。又過了八個月，阿爾伯特的岳父大人登基為丹麥國王，名為克里斯蒂安九世（Christian IX）。

 

插曲：出版於西元1924年，由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所著，收錄在名偵探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探案集中的《惡魔般的男爵》（原題：The Adventure of the Illustrious Client），雖然作者始終未做明示，但所謂故事裡尊貴的委託人，據信即是當年貴為一國之尊的愛德華七世；而且在未登基國王之前的王儲時代，道爾也巧妙地將阿爾伯特的角色寫入其他探案裡頭呢，哪一本呢？就讓聰明的讀者們自行尋寶囉。

 

3.英格蘭共格國的幻滅

 

西元1871年，30歲的阿爾伯特意外染上了當年奪去父親性命的傷寒，更一度遭御醫宣告命在旦夕……可就在此刻，一海之遙的鄰邦，法國人民再度起義推翻帝制，扳倒拿破崙三世，建立「法蘭西第三共和國」（La Troisième République）。廢除王政，推行共和（制）主義的聲浪逐漸在英國悄悄成為多數人願意嘗試的選項同時，皇太子的健康安危反倒成為了君主制度是否存廢，帝國命懸一線的重要關鍵……

 

是眾人的祈福奏效？還是冥冥之中的上帝保佑？

 

就在12月14日，也就是阿爾伯特親王別世的紀念日，阿爾伯特竟宛如《新約聖經》福音書裡所敘述的死而復活神蹟一般，除了從昏迷中恢復知覺，體力也有明顯的好轉……天佑女皇、天佑皇太子、天佑不列顛！人們後來津津樂道地說，耶和華藉由親王的冥福，拯救並醫治了阿爾伯特，也守住了大英帝國的萬歲千古！

 

重病初癒的阿爾伯特，很快地調整作息，開始走入普羅大眾的世界，也積極關懷庶民事務，試著建立起自己的人脈跟聲望。即使「花花公子」的標籤陪伴他跨入理應成熟的而立之年，但「那個男人」的改變，著實粉碎了不少人心中那懷著對「英格蘭共和國」夢想的憧憬與盼望；

 

西元1878年5月，法國舉行第三回「巴黎萬國博覽會」（Exposition Universelle），也是法蘭西政權邁入共和體制後所承辦的首次國際級博覽會。但由於當年歐陸各國多半仍是以帝制國家為主，故共和的崛起，人民作主的治理精神，儼然就是一種半公開對君主立憲制的挑釁與宣示！在一波敏感又詭譎的「政治不正確」輿論挑撥下，法國真的很難吸引到歐洲各國皇室或內閣的目光跟關注（免費幫共和國政權背書？）……

Exposition Universelle

但是，阿爾伯特此時卻登高一呼，力排眾議，一方面除了親自蒞臨開幕式活動外，更鼓勵不列顛在萬博會上的攤位大小跟動員人數務必有效增長，加上印度、加拿大、大洋洲跟南非等英倫海外殖民地的共襄盛舉，僅大英帝國的米字旗展區就快佔去整體博覽會場的三分之一強……

 

當然，巴黎一直是浪漫的花都，屬於愛情的城市，坊間也流傳有阿爾伯特金屋藏嬌的情婦，但法國政府依舊由衷感謝王子的力挺，一紙《Entente cordiale》（1904），中文譯為《摯誠協定》或《英法協約》的合作架構，也是日後歐陸爆發跨國大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同盟夥伴基礎，就是在此刻新生萌芽。

 

「就因為一個人的膚色、宗教信仰與我們（英國人）不同，實在是沒有理由把他們當作畜生或奴隸來對待！」

 

，習慣在海外「稱兄道弟」，主張「四海一家」的阿爾伯特，於書信裡抱怨著英國海外官僚對原住民土著的歧視與苛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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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維多利亞女皇之前的兩任國君，威廉四世（William IV）跟喬治四世（George IV）的在位期分別僅僅為10年與6年，可當時序緩緩進入西元1887年，隨著女皇躲過槍擊暗殺未遂，舉國更喜迎登基50年的「金禧」隆重慶典（Golden Jubilee）之際，無法親政的阿爾伯特，即使尚未取得來自母親的全然諒解，但他早已轉變心態，轉身成為了稱職的外交官或親善大使，隻身走訪俄羅斯、埃及、希臘、馬爾他、日本跟英屬印度等地，訴求區域和平、繁榮成長的理念……努力扮演著母親（女皇）的分身，也巧妙營造出王儲，乃至於英國君主制度的偉大神聖跟不可替代性。

 

除此之外，日常生活中不酗酒也不暴飲暴食的阿爾伯特，更在民間提倡與推廣著「週日烤肉」（Sunday roast）的風氣，也就是禮拜主日於教堂完成對上帝的敬拜後全家所一同享用的大餐：烤（牛）肉、烤馬鈴薯以及約克郡布丁（Yorkshire pudding）的組合……

 

就算歐陸基督教或天主教國家素來就有著禮拜後享用佳餚的習慣，但阿爾伯特主張週日禮拜後闔家吃烤肉的行程卻將此「提升」到了英國特有的飲食文化清單中……先不論英倫三島是否真擁有美食可言（青豆派？嘿嘿。），一介平民能夠與王室共享同等級的愛宴餐點內容，想想，這也許不再只是一種虛榮心作祟。

 

4.萬年皇太子

 

五年之後，眼看長子，貴為王位第二順位繼承者的阿爾伯特‧維克托王子（Prince Albert Victor）圓滿完成訂婚手續，期盼能早日含飴弄孫的阿爾伯特，萬萬沒想到，歡慶愉悅的氣氛未歇，年過五旬的他居然會面臨到人生最悲慟的時刻……王子染上了致命流感後，竟死於隨即而來的肺炎併發症！28歲的青春凱歌戛然而止！這是既阿爾伯特么子在西元1871年4月夭折（距離出生還不到24個小時）後，「第二次」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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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1897年6月，18歲即登基為王的維多利亞女皇，治世堂堂跨越了60年的「鑽禧」紀念年（Diamond Jubilee），更超過其祖父喬治三世（George III）的59年（又96天）在位期間，成為當時英國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

 

78歲的女皇、56歲的王儲，自西元十三世紀的愛德華二世（Edward II）以降，阿爾伯特的皇太子位置其實已經坐得比許多英國國王的在位期，甚至是年歲還更久了。

參與天主教「第三次十字軍東征」的英格蘭國王「獅心王」理查（Richard the Lionheart），他只活了41歲；Queen Anne，安妮女王，英格蘭和蘇格蘭合併成為大不列顛王國之後的第一位國家領導人，也只活了49歲；

 

渡過了傳言中「世界末日」將至的塵囂紛擾，以及對人類樂園烏托邦的空想勾勒，西元二十世紀，一個被賦予理性與進步，截然不同以往的科學時代終於來臨。但年邁體衰的維多利亞女皇，長達63年7個月又2天的統御歲月，卻也在此悄悄畫下句點……

 

西元1901年1月22日傍晚，女皇駕崩，享壽八十有一……

 

入殮時身著白色禮服和當年的婚禮頭紗，棺木裡還有以阿爾伯特親王之手所鑄成的石膏模型、一件親王穿過的睡袍，加上奴僕、親屬所贈與的紀念物……和傳言中「侍者」兼「摯友」布朗（John Brown，1826 - 1883）的照片、頭髮與戒指……身高約莫才150公分，可適才適任，打造出日不落帝國宏偉氣勢的維多利亞，靈柩長眠於溫莎皇家陵墓，與阿爾伯特親王永遠相伴。

 

5.「歐洲大叔」（Uncle of Europe）

 

阿爾伯特總算揮別了「王儲」的身分，正式登基不列顛新王。但為了紀念早逝又受人尊崇的父親阿爾伯特親王（Albert, Prince Consort），他放棄了「阿爾伯特」一名，改啟用「愛德華」（Edward）作為國王名號，是為愛德華七世……距離上一位「六世」愛德華（Edward VI），已經是350年前，西元十六世紀的陳年往事。

 

愛德華六世（1537 - 1553）是亨利八世之子，亦是首位在英格蘭落實「宗教改革」運動後，以「新教徒」身份受教、成長的英格蘭國君。由於即位時還未成年，故國政要務全權交由攝政議會統籌與頒布，因此在護國公等人的幕後議決下，愛德華六世於在位期間以皇家諭令首度將「聖公宗」（Anglicanism）正式定為英格蘭國教，更在新教教義中廢除彌撒和神職人員的獨身制度，並開始在英格蘭等地徵兵，實施義務兵役。

 

近六十年的備位與等待，愛德華七世於西元1902年8月正式加冕，而過往對於外交事務的熟悉與投入，很快地就讓他贏得「歐洲大叔」（Uncle of Europe）的封號，除了自身具備血緣上的親族關係（德國、俄國、西班牙、瑞典、希臘、挪威、丹麥等，攤開歐洲地圖幾乎都是愛德華七世的晚輩在稱王封后），他猶如旋風似地進行多場海外國是訪問，操著一口流利又無礙的法語跟德語，甚至在外國（法國）接受首相辭任與會晤接班者阿斯奎斯（H. H. Asquith），重磅似的再度塑造了當時帶些孤立或被邊陲化的英國對外政策。

 

又，作為長期被母親刻意排除在政治決策圈之外的愛德華七世，雖然表面上對於黨派、意識形態間的勾心鬥角顯得不感興趣，但睿智洗鍊如他，卻也藉由情婦們有意無意的半公開發言，於用字遣詞裡間接透露出自己理想中的國家治世原則……如支持廣大底層勞工享有合理住居權利，但卻也反對婦女擁有投票（或參政）權；至於鄙視歐洲霸權對亞洲人之種族歧視與膚色偏見的愛德華七世，卻也說甚麼都不願輕易放手讓愛爾蘭海峽（Muir Éireann）對岸的「同胞」走向自治……

 

另一個讓愛德華七世傾心投入的國事，莫過於不列顛現代化軍備的升級，尤以「第二次波爾戰爭」（Second Boer War）於南非沃土上的跌跤（西元1902年）為甚：雖然英國明確掌握了南非的金礦開採權，使得倫敦迅速躍升全球金融業和黃金交易的中心，但戰爭的代價過於昂貴，人力、物力，還有各國輿論的質疑，故也讓英國終結了數世紀以來海外領土不斷擴張的計畫，將國防重心移轉回到英倫本土，並加強全民皆兵、即刻動員的民防概念；

 

再加上同屬家門（德皇威廉二世是愛德華七世的姪子）的德意志帝國海軍大幅升級軍備與作戰訓練，眼下已是西歐海洋上不可小覷的潛在威脅，愛德華七世於是大力支持皇家海軍的戰略架構重整，在「第一海務大臣」（First Sea Lord）費雪勳爵（The Lord Fisher）的大刀闊斧改革下，舊有的木質風帆戰艦被「全裝重型火炮」的無畏級戰艦（HMS Dreadnought）給取代，水下魚雷替代空中砲火，燃油動力艦取代燃煤動力船……軍用潛艇的開發計畫更是列入重點項目，以作為守護英倫帝國的最後防線。

 

但是，

 

6.斷崖上的國王

 

西元1909年，經過十餘次的內閣黨派協商破局，「保守黨」（Conservative Party）把持的上議院以350票比75票的懸殊差距，拒絕通過下議院，也就是「自由黨」（Liberal Party）為多數所提出的稅賦改革與社會福利法案，既得利益者表態強烈反對向富人開徵史無前例的巨額土地與收入稅收（包含土增稅、遺產稅等），更質疑帶有「社會主義」色彩之際，愛德華七世以君王身份出面尋求斡旋機會，卻落得無功而返。

 

隔年1月，國會進行改選，號召以「全民公投」作為「自由黨」日後問政時有力奧援的訴求下，開票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更讓兩大陣營掉入彼此不過半的憲政泥淖（保守黨選票多20萬，但自由黨席次多2席）！愛爾蘭議會黨跟工黨等小黨眼見情勢丕變，於是公開支持自由黨，英國政局一日數變，似乎一步步走近了懸而未決的斷崖邊上……

 

下議院堅守主張，國會成員理應為數千萬不列顛人民負責，而非向少數權貴、富豪為主體的上議院低頭，因此呼籲並要求下議院能獲得國王授權「否決」或「延遲」上議院的「否決權」，如此一來，國家進步的巨輪方能繼續往前，不少議員更「暗示」愛德華七世應有所作為，必須與人民站在同一陣線；但對照過往的憲政慣例，君主在面對極端難解的議會紛爭下，乃有權出面解散政府（內閣）、再度進行選舉，而非採取全盤接收的採納議案……

 

議事廳裡慷慨激昂的言詞交鋒，西裝紳士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昏暗的燈光裡，隱約帶著一股百年前法國「網球場宣誓」（Serment du Jeu de paume）中追求共和、平權的影子……但也意味著山雨欲來。

 

西元1910年2月，因長年菸癮所導致的支氣管炎病變，以及靠近鼻樑的基底細胞癌（皮膚癌）發作，健康狀況已逐漸亮起紅燈的愛德華七世，先是在柏林訪問時短暫失去意識，爾後又在3月間於法國鄉間療養時意外倒下……

 

4月中旬，當輿論質疑愛德華七世滯法未歸乃技術性拖延憲政僵局的同時，下議院以人數優勢通過了有關取消上議院否決財政或預算法案的權力，並對其他憲政權力（如愛爾蘭自治條例）作出限制，此亦乃《西元1911年國會法令》的前身，這也讓內閣得以重新提案送審。4月27日，上議院議員們決定以退讓作為最後共識，一場「（疑似）違憲且篡奪下議院權利」的憲政風波暫時落幕。

 

7.不！我絕不屈服！

 

5月初，從法國回到白金漢宮（Buckingham Palace），一邊辦公、一邊靜養的愛德華七世，冷不防地，痛擊心臟的致命風暴也在此時連番襲來……

 

「不！我絕不屈服！我會繼續前進，工作到最後一刻！」

，執意審閱公文，不願闔眼休息的愛德華七世在心臟連番承受莫名痛楚後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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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日深夜，次子喬治王子（後來的喬治五世、George V）靜靜地陪伴在父親的身邊。被御醫告知可能即將成為新王的他，眼眶含著淚水與一絲不捨，輕聲地在當時已進入彌留階段的愛德華七世耳邊說著：

 

「恭喜父王！您的愛駒在肯普頓公園馬賽（Kempton Park Racecourse）中成功贏得錦標！」

「是！我知道，我聽說了，我很高興！」

 

晚上11點30分，愛德華七世再度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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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子夜一刻鐘前，愛德華七世安詳地卸除了肉體上的所有病痛，也可能無悔地帶走多采多姿的人生百景描繪；從桀傲不馴的貴公子到「歐洲大叔」（Uncle of Europe），從母親嫌惡的風流形象到歐洲人尊敬的明君樣貌，68歲的華麗身影，酸甜苦辣、悲歡離合，想必世間無人堪與比擬吧。

 

5月20日，伴隨倫敦「大笨鐘」的68響致敬（史上第一次以君王駕崩時的享壽歲數決定敲響鐘聲的次數），來自全球70個國家的代表與使節，超過50萬人不捨的悼念，被譽為是史上最後一場最具規模與象徵意義的歐洲皇室國葬（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有不少皇室遭到革命人士的廢黜），眾人齊心緬懷這位「和平締造者」，也是第一個真正符合英國君主立憲精神的君主，更是最後一個行使政治權力的不列顛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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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年的漫長準備，愛德華七世雖有著自我放縱、享樂的汙點，但不為己身留名青史的榮華璀璨，而是交棒給喬治五世，讓子孫繼續傳承著大英帝國君主制度的典範與必然，正如歷史學家筆下的……國王在許多方面都天賦異稟，除了處事圓滑，更懂得如何表現出既端莊、得體又有魅力；他的品味絕非特別高雅，但卻是道道地地的英國式品味。

 

「藉著手上咖啡的難喝程度，大概就能判斷自己是否已經進入德國邊境。」

愛德華七世的幽默，傷害性不大，可汙辱性極強，正是天蠍座的特質。

 

百餘年後的現在，當德國、俄國或希臘的皇室榮華早已成為過往雲煙，宮廷城堡甚至成為博物館、美術館或電視、電影的拍攝取景場地時，連天佑吾王的口號都已化作教科書或古裝劇的一縷輕煙之際，一聲詠嘆「God Save the King！」，不列顛的雨後天空，看哪！連倫敦的雨後彩虹都探頭向不朽君王致意呢。

 

圖文來源、一併致謝：

https://en.wikipedia.org/wiki/Edward_VII